■ 钱玮芳

　　或许缘于多年前从沈从文的《边城》中读到“……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青青的水即或深到一筒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心中一直想念一个叫湘西凤凰的地方，那是怎样的令人神往一座城啊，“一座青山抱古城，一湾沱水绕城边，一条红红石板街，一排小巧吊脚楼，一道风雨古长城，一座沧桑古城堡。”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车，一路颠簸，疲惫地推车门，看到的是青砖青瓦明清时代的建筑，棱角翻飞。路不宽，两边被各色银器店和姜糖、米酒店等占领，红红的石板路已被无数寻情寻梦的人踩地发亮发乌，刚步行几米，一位矮矮的小伙子竟然拿着我的照片向我兜售，看来沈老先生叙述的：“未被现代文明污染”的小城已被商业气息所覆盖，只是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在路的拐角处，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头上缠着苗族人特有的银饰，低着头，一针一线地在纳着鞋底，在她身边的篮子里盛满了精致的小布鞋、鞋底、鞋垫，或许已习惯了游人的惊奇和喧哗，她安静地如一座雕塑，目光里只有缓慢和安祥。或许她一辈子没走出过这座小城，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方寸的鞋垫，心甘情愿一针一线拽走她所有绵长的青春。或许她就是这座小城的守望者、勤劳且幸福者，象我的外婆一样沧桑和温暖。

　　在沱江的游船上，船夫告诉我，说这里的阿妹特喜欢戴眼镜的男子，认为他们有文化、有知识、有才能，能给她们带来幸福的“才郎”，不知同行的男同志们是否后悔没戴眼镜出门还是遗憾船上没有眼镜买呢？

　　来湘西，要怀着朝圣的心情朝拜沈从文先生故居。这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古四合院，中间一方天井，占地约600平方米，分为前后两栋10间房，木质缕空雕花，古色古香。先生诞生于此，并在这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边城》也是在此酝酿而成的。轻轻踩在地板上咯吱咯吱地响，仿佛能听见先生的呼吸和脚步声，轻抚先生伏案的大理石桌，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就这么不轻意间被触动。于是，在故居购物室里买了一本《中国最美的100风情小镇》，盖上戳，做个纪念，以沾点先生的灵气。

　　且行且走。

　　沱江两岸的吊脚楼因岁月的风雨侵蚀，岌岌可危，被用腕粗的钢管紧紧捆绑支撑，阁楼里早不见唇红齿白的歌女轻歌低吟，只是夜夜笙歌燕舞都市买醉人的狂欢。阁楼外，或长或短的竹篙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物，象是无心的招摇，又象是含蓄的遮掩。曾经，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人心疑让人怀想……

　　夜，微凉。

　　成堆的红男绿女在河面放着三元五元买的荷花似的许愿灯，一颗颗小星星似的，在水面一眨一眨地飘远了，而后不知踪影……当年美丽又哀婉的翠翠姑娘也是这样含蓄地向傩送表达爱意吧，“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渡口只剩下她无尽的等……

　　如果说，之前以为凤凰是养在深闺中的秀女子，清香、含蓄，而霓红灯勾勒的凤凰，墙角屋檐，暴露了她的皱纹，也张扬着她犹存的风韵。

　　如果说，丽江是暧昧的，迷离与躲闪；凤凰则是爱人的，温暖、质朴。只是，风景再美，也只能远去；爱意再浓，也会成为陌路，凤凰如含在口中的姜糖，且融且化，且融且化…………